AKIRA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对附加价值造就的公平的揭示。本人对此甚是感慨,故此在此简单整合一下。第一次写这种逐段分析的文章,如有不足万望海涵指正。

AKIRA 是日语 “光明” 的谐音,光明这一元素在本片复述了几次,而我认为本片中天色的切换也与本片的旨意相关。

开头是夜晚,赛博朋克元素是对公平的前设条件,繁盛都市摩天高楼霓虹灯成片,炫酷摩托飞驰,形成对比的是燃烧的车辆与高呼 “停止税收改革” 的游行人群,而华丽的流线型摩托车是暴走族斗殴的座驾。此时的对比已经引导我寻找更多对于公平的对比效力。在这里已经埋下了一条伏线,那就是一个反政府主义者拯救了实验室男孩,让他去找阿龙,这是全篇重要的对公平的探究,暂且不谈。

可以看到,在本处的夜晚,是用以凸显赛博朋克式的较公式化的设定,在繁华大都市下的垃圾堆和远郊的飞车党斗殴,而此处也数次强调光明:霓虹灯,车灯残影,最关键的是在抓捕实验室男孩时投射下的探照灯,此处的光明是消极的人性负面,是黑暗中颤抖的烛火,更加深对未知的恐惧。营造出的是冷色调的恐怖而非希望等美好之物。

后来,天色由暗转亮,使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 男孩们的学校,它甚是破烂,胡乱涂鸦和墙体裂痕,男孩们在教室四仰八叉躺着,剩下的只有流于形式的说教与 “记住” 加以一声耳光,男孩如此的憋屈与颓然让放学后立刻围上一群女孩的景象显得那么离奇和虚假,而离奇就必然有其缘由,女孩与摩托其实也正与这种不对等的 “伪公平” 相关。

天色再次转暗,随之而来的则是与铁雄相关的公平探讨,铁雄是一个弱势的人,在暴走族团体中也作为调笑对象,他也迫切渴望通过提升自我价值证明自身价值打破这种不对等,但在前天的事件下,这种心态似乎改变了:倒地昏迷之前眼前围着一众兄弟,再一次睁开眼睛则孤身一人在手术台,这显而易见是一种强烈的反差,孤独已经是最底层的负面心理,铁雄必定感到被抛弃,然后是沉积已久的愤怒:我们从来都不对等。纯子说:“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他们以为你死了”,而铁雄则狠狠摔出了手中的可乐罐:他一点都不相信。“我们跑去很远的地方吧 “他如是说道,“我们” 显然只是纯子与铁雄。

铁雄思维单向度在此加剧,开始他只是对自己的符号感到不满,并仍具有从自身改变的意识,而此处,再经过外力的建构使他对自身价值的判断再一次降低,此处的他想的不是与兄弟团聚而是逃跑,证明他在鄙视自己的同时也因此记恨了兄弟。艾力逊的人生成长理论将该时期定位为 “完善自我认同”,然而在这一步铁雄对自我认同的认知已经偏离,在这里已经将铁雄对自己与对兄弟的定位挂钩,并建构对 “自身改变” 与 “外部改变” 的知觉经验。

本片再一次将铁雄推到了问题情境,他抢了金田的车,却因本身能力不足而再次被金田一众拯救,如此多的负面情绪知觉经验堆积成为后来他爆发的导火索,而在这之前,之前提到的关于女孩与摩托车的公平已经得到揭示,在男孩们失去摩托后,女孩便离开了他们,如此简单,颓然的男孩的附加价值是摩托车,这成为符号的一部分吸引了女孩使其成为了不公平 —— 附加价值是 “同等条件”,而非男孩的主体价值,他们并不对等。

此处铁雄已经困囿于信念对外在认知的滑坡,很明显可以看到本片为铁雄设计了一个主观视点,从客观视点角度,他的兄弟对铁雄的正面态度并不少,在他受伤倒下后立刻关心起来,在见到铁雄被围攻后即刻救场,“我们是担心你”,然而人会以自身经验建构认知,或许是困于所受教育的缺乏,铁雄并不具有批判性思考能力,建构主义者认为,“学习过程不是先从感觉经验本身开始的,而是从对这一感觉经验的选择性注意开始”,对于自己的愤怒由来,铁雄并没有选择性注意,也就忽视了对此信息的学习。


快进到进度近半,敷岛上校值得一书,纵观全局,他似乎一直走在对的方向:警戒 AKIRA,发动政变控制秩序,同时富责任感不谋图私利,他同样参与了公平的比较,却是作为参照物 —— 与腐败政客根津的比较。在中期的会议中,上校作为批判对象承受政客的压力,而根津则一言不发地暗笑,后来政变中特别给了他一个情节,也是极其重要的:军队进入根津的府邸,根津杀了下属,开枪击中了阿龙,最后带着满载纸钞的手提箱逃跑,却最终倒在了被自己开枪击中的阿龙之前,人与人的个体价值在这一刻显现,踏过了根津的纸钞,旁边是示威海报,这一刻根津失去了附加价值,而阿龙,他倒在根津前实现了真正的公平 —— 死亡。


权力寻租同样作为一种附加价值存在,从宏观上决定了本片对社会公平的探讨,片中低阶层对于社会公平的认知实质上与铁雄有相似处,弗罗姆认为社会无意识是 “一个社会中最大多数成员因受社会压抑而不能意识到的那部分经验”,这决定社会成员的认知是会因为这部分经验而缺乏的,事实上片中的低阶层也因此走向极端。

反政府组织与极端宗教组织的悲哀显现出来,他们的共同点是追求平等,反政府组织希望清除贪腐高税,本质上是追求条件的对等,他们带出了实验室男孩以图揭露政府的腐败。宗教组织认为进步滋长罪恶,希望 AKIRA 降世审判,最后,在 AKIRA 前高呼万岁。讽刺的是,前者最终被证明是政客的棋子,后者则聚集在 AKIRA(铁雄)前被战斗的余波扫荡,两者看似光明磊落,却在铁雄的战斗前不明是非地造神,期间还 “打倒” 了正视听的人,他们真的还走在自己认定的平等大道上吗?当然是否定的。

这与铁雄的错误同样,一种近似于矫枉过正的心理,被意识压制的经验实际上是至关重要的认知,与建立内部心理表征同样,都是丧失了一部分经验从而走向极端,这些社会低阶层追求的是平等,意味着他们需要的是 “相同条件下的相同权益”,然而人的先天能力有所区别,相同条件便需要附加价值补充,换言之他们选择 AKIRA 能量是自然而然,这是他们祈望补全社会平等的附加价值,然而这本质上与权力寻租相同,是一种从附加价值出发的认知障碍,因为附加价值意味着客体混淆,缺少稳定的自体与内外在差异。

铁雄最终暴走了,源于他认知的不对等,他选择了 AKIRA 能量,片中 AKIRA 能量并非关于神学,而是科学,来源于一切物质,这决定了铁雄的性质,他仍会被打断手臂,他并非无所不能,甚至连自己的能量都无法控制,如果从性质上探讨,这些都并非自我价值,而是附加价值,在经历了背叛(他以为的),经历了反转自己身份的体验,他开始通过这种与他人身份的不对等得到自我价值的宽慰,然而在附加价值之下,铁雄仍是开始那个不成熟的弱势少年,在他失控后,仍旧选择向金田求助,在这一刻他一定明白了这份 “公平” 的由来并无比悔恨吧。


本片对于 AKIRA 能量报以春秋笔法,AKIRA 能量作为一种客体,本应具有相对主体的差异性,但片中也巧妙地消解了这种差异性:AKIRA 能量存在于每个人身上,这近似于消除了二元性,你如何区别自体与 AKIRA 能量?但经验上的二元性仍旧存在,人理所当然认为人类是不应该拥有 AKIRA 能量的,因为从来如此。但 AKIRA 能量仍旧是带给了一些人改变,这种混淆客体的方式也混淆了人的认知,作为上文提到的缺失经验的代价,铁雄狂妄地从思想上内化了 AKIRA 能量,由(附加)价值关系转变成了自我认识。

最终,阳光晴朗,金田站在废墟上,脱下了骑行服,而摩托车已经几近报销,一改金田素来以华丽形象登场的惯例,他只身着短袖,骑着前轮损坏的摩托,甚至还载着一个人,驶向远方。如果与封面相对应,封面的他装扮齐备走向崭新的摩托,证明他对附加价值的寻求,而结局的他不再需要顾忌这些附加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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